2015年3月19日 星期四

告別與離開



開始進行烹煮這件事情時,我總會想起小時候每天早上六點多就要騎著粉紅色的腳踏車去村落中的街道買菜。
一般都會是母親指定好的菜色,多半是小白菜、菠菜、花菜、碗豆莢,或青蔥生薑之類的調味品,豬肉與海鮮則會是由作中盤的舅舅或姨丈帶來。
清晨五點半,約莫是開店時間,家門口的縱貫馬路老塵土飛揚,鐵門打開後,就得把售煙的桌子推出去,在地上灑下水,讓黃土不再飛揚,用竹掃把將飛來的垃圾石子清理乾淨,倒入垃圾桶後,就是每個餅乾罐、巧克力球罐用濕抹布擦拭清潔。然後,母親整理上架的貨物,我就拿著幾張鈔票到市場採購,順便在菜市場吃早餐。
每天都有各式魚類飯湯、炒麵、粽子、豆醬湯熱騰騰的放在水泥地上的不繡鋼大鍋子裡滾燙著,火爐揚起的沸騰燒出白煙裊繞,那時候的台南,每天的清晨,幾乎都有薄薄的白霧。
腳踩著踏板,臉上撲來白霧的水氣,清新而潔淨,有時候,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整個世界白濃濃的,寂靜無比,那時年少的我,雖然一邊厭倦當個雜貨店的女兒,因為所有一個母親該做的事情,有大半都要落在我身上,令我不滿。但在那個年代,只有自我沒有辦法營生,家庭每個人都必須承擔生活上的一小部份,無論年紀,埋怨並不會改變這種循環。
特別是在腳跨上車身後,家漸行漸遠,我就覺得自由了。年輕時,哪裡知道自由是什麼呢?只是抗拒被束縛的身心。所以騎的越遠,心裡就越舒暢,甚至有解脫的感覺。在迷茫的霧中享受迎來的水氣,在初露的陽光下被光芒包圍,那時,我就覺得一個人真好呀!微微的幸福在呼吸中喘息,奔放。
那樣的情況下,幾乎什麼也不想了。那種絕對的安靜成了青春期中最珍貴的時光。因為,我知道,返家的路越接近,我又要失去自己了,我將要把車牽入騎樓內的暗房,把菜關入幽暗的冰箱,然後,收拾起書包,走進強食弱肉社會化的小學,做個乖巧的轉學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配合著那些人的那些作為,直到擁有足夠敵擋的能力,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告別,是因為還有眷戀;離開,則是一點也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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