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24日 星期日

大寒│梅里的印記

忘記哪一年到了梅里雪山,酷寒的空氣裡,連呼吸都成為一種功課。

我總記得夜,我對夜特別敏感,尤其是漆黑無光的暗瞑。

午後,吉普車行駛在山間,一旁山谷深不見底,屋房變成如火柴盒排列,盛開的櫻樹,粉紅成了一簇簇小雲彩。
司機專注前方,山頭沒有任何一部行駛過來的車子,我們屏息安靜,除了知覺外,容不下任何言語。

夜色逐漸深沉,這個地理少有路燈,靠著神經引導,他車速越來越慢,大燈下的地上薄霜像魚鱗閃著銀色光芒,渡過夜,陽光在雪山映出滿面金黃,沒有一刻人不是呼出薄霧,清冷的山頭卻充滿了生氣。

到了噶丹松贊林寺,依山勢層疊而行,渡入寺內吟誦聲充滿殿內,幽暗昏紅的燭光交錯禮讚文聲,即使是空幽迴聲朗朗,胸口卻湧起熊熊滾滾濤浪,極大動容,即使與此從無因緣,也不覺得是初次抵達,任憑意向流動,不去控制,獨自走在深暗的殿內,感受那麼清楚,眼淚直流。並不太多投射與思考,任由身心流動,情緒走到哪裡就是位子,悲從中來,了解多少是那個多少,如今想起,三十初歲的我能有多少悲傷呢?

想起那日夜裡,他對我提起的恨意,那是陳述著家庭親情的筆記。

望著那不算世故的臉龐,「什麼是恨呢?」我問他。

………」手握著方向盤,沉默淹沒了我。

從那時候,這個疑問持續的在心裡徘徊,壓抑自己久的人,已經找不到對等的詞彙表達感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只是漂浮在世間裡完成任務。

而我,在他打破寂靜後聽著那些過去,想起那日雪山的幽暗路途,或許,每個人都會在打滑的人生中用自己的速度前進,而屬於說不出的情緒,會隨著越走越遠,越模糊,直到我們想不起的那日,就會成為僅僅劃過的一道痕跡,卻不知那股怨懟何來,當時為何那樣介意。


2016.01.24.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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