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捨離

　　近幾年來，我經常想到「斷捨離」這三個字，朋友捎來「肉身感恩、福報眾生」這段影片，蔣勳老師談著肉身受難的經歷，我想起從來不提的斷離。

　　是啊，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2011年，我站在三義的一間屋內，父親打來那通電話，斷續的陳述二哥離開人世的事情。字句是清晰的，語言是明白的，腦子是空白的，臉上的淚不斷的流，明明已是個陌生人，看著前方路橋上往來的車輛，人世兩隔竟是這副情境，匆匆關入廁所，閉上嘴呼吸緊促，哭了起來，不知因何悲傷，我在想，人與人一生的緣分即使有限、即使八成是漠然，可是，情感依舊是埋沒在心裡滋長，即使我們面對面彷彿是個陌生人般的無語。

　　兩日後，殯儀館裡躺著的那副遺體，眼睛緊閉，也只有小輩才能取著白布圍繞助念離開的最後一刻。

　　我實在不想看到那一面，他看來是那麼緊繃，嘴抿的那麼實，僵硬的身軀，直楞楞的擺在棺木中，只稍一會，燒成灰燼，這對我而言，究竟是怎樣的功課呢？

　　我只想他離開就好，不要留戀人世，不必庇護任何人，該投胎就去吧，千萬不要有所遲疑，人世間的五味雜陳他已經受夠了，此生難得對他而言，顯得奢侈。有多少人像他心裡活得那般坎坷呢？身體的磨難，心上無法克服的折損，終於得以安息。獨望他的人生，說不盡的風花雪月，隨著飄落的紙火花，消失殆盡了。隨著他的不見，就此停息。

　　眾生的思考密度都不同吧，敏感的人比較容易受苦，倘若眼淚可以洗淨靈魂，那麼哭泣也不是什麼壞事。擁有筆的人終於能把那些心頭裡傷心的事情緩緩訴說，人生的心思、絕情、離棄就像片段般，組成一部分的人生。我們終將感激有能力整理、描述，並從字體中得到救曙。

　　情感總是一頁一頁的編寫在生命史中，只稍有一陣風吹起，停在那頁時，那篇傷懷的交集，就隨著記憶掀起，凝視著雨夜，該成眠的時刻浮起陣陣的隱悲，那個早已不需經過人間情感的他，或許，如人期盼的解脫了。而安然活在世間的人，依然知覺的愛恨情仇，離不過心頭起伏，心懷希望的活著。